佟太爷和 努尔哈赤 (《细说清宫十三朝》人物)正谈到他和孙女春秀讲《三国》之事,猛听得屏后有人嗤地一声笑,佟太爷尚未在意,努尔哈赤忙看去,只见屏后走出花枝招展的春秀姑娘来,斜着眼对佟太爷说道:"祖父又讲俺了,怪不得俺耳朵发热,你再讲,俺来掀你胡须了。"佟太爷哈哈笑道:"你来掀吧!"说着,将她拉近身边,胡子向她脸上蹭了一蹭,回头指着努尔哈赤道:"这是你的世兄。"努尔哈赤忙过来见礼。当下佟太爷又讲了一阵《三国》。努尔哈赤哪里有心听讲,两只眼睛不住地朝着春秀姑娘看去,见她穿着无色的旗袍,高底的粉鞋,翠绿色的裤子,头上挽了高高的髻,脸上擦了些粉,洁白无痕,颊上擦了胭脂,似桃般的红,那弯弯的娥眉,秀丽中现出庄严的态度。努尔哈赤看得发怔。春秀姑娘耳里听《三国》,眼珠也不时向努尔哈赤溜看,见他俊美英雄,也暗自钦慕,只是自己是个女孩儿家,不好意思先同他亲热。将近二更,佟太爷讲得舌敝唇焦,便起身携着春秀进内去了。努尔哈赤也进了屋,脱衣而卧,不免翻来覆去,心事上涌。他想着自身本是一堂堂都督的儿子,向后说不得也是个建州卫的都督,奈何受继母虐待,弄得无处容身,东飘西荡?!自己虽在此暂住,究竟无功受禄,于心有愧!欲脱离此处,何处能遇得佟太爷这样好人?现今还有两个兄弟,不知死活存亡,沦落何处?严厉的父亲何日才得回转心肠?
可恨继母,妖艳淫荡,活活把父亲迷住了;祖父年老,不知精神怎样?唉!俺倒不如那无愁无虑的鸟雀了。努尔哈赤越想越苦,越苦越悲,抱住枕头呜呜地哭了一回。又想日间受汉子们的欺侮,也是世理常情,悔恨不该告诉佟太爷,反使佟太爷说俺无容人之量,但后悔已迟,向后遇事要三思而行。又想春秀姑娘那种姿色,俺在建州卫阅历了若干人,就是都督府内妃嫔媵嫱也难及她万一,可恨俺流落异乡,举目无亲,如好端端地做着小贝勒,定然要请人来做媒说合。又想,春秀姑娘昨晚对俺的神情并不鄙视,看她想和俺说话,只是嗫嗫嚅嚅,像一般女孩子们怕羞的样子,俺明天先同她说话,只要俺不存邪念,就无愧于心了。这样前思后想,将近五更才睡去。那边春秀姑娘,夜间也有点想念努尔哈赤。他俩各有思慕之意。佟太爷心中也有计算。努尔哈赤一觉醒来,已是红日半窗,连忙爬起身来,走到外面,见佟太爷已到田内去照料过回来。佟太爷见了努尔哈赤越发心爱,想到如能配他的孙女,真是珠联璧合,天生的一对,只不知他们意思怎样。从此,他便留神察看。见他们俩先前不好意思说话,后来熟了,便常常说起话来,像有些情投意合,你惜我怜的样子。有一日,佟太爷在后园内,听见他俩在谈些思慕的情话,便打定主意把孙女嫁给努尔哈赤。
第二天,佟太爷天不亮就起来,骑了牲口,到抚顺市上办了些喜物,又叫人杀了牛羊猪仔,择定了吉日。到了吉日那天,贺客盈门。佟太爷招孙婿,谁不来恭维他!佟太爷忙得昏头涨脑。春秀姑娘和努尔哈赤在热闹中拜了天地。到晚进了洞房,你恩我爱地成了眷属。后来,努尔哈赤朝服像他俩竭力帮助佟太爷料理内务和外务。努尔哈赤因入赘佟姓,便改为佟努尔哈赤。隔了一年,佟太爷去世,努尔哈赤就独掌家财。他生性好友,仗义疏财。他曾跟老猎人学过一身武艺,聚集了许多少年英雄,大有孟尝君食客三千之概。这时,明朝总兵衙门上下都认识佟努尔哈赤。有一天,他听得王台要攻打古埒城,又要用兵来袭建州卫,不觉大惊失色。思欲回建州卫报告,舍不得离这新婚的妻子,掼这万贯的家财;欲忍心不回建州卫报告,又怕古埒城姐夫和姐姐两人被害,更怕建州卫吃亏。晚上没有吃饭便和衣而卧,佟氏娇妻连忙问慰,他只是叹气,两眼里珠泪涔涔,佟氏益发惊疑,越加盘问。努尔哈赤看看隐瞒不住,乃对佟氏说道:"俺真是都督的儿子,俺的祖父便是觉昌安老都督,俺父亲便是现任建州卫都督塔克世,俺弟兄三人,受继母的虐待逃得出来,遇见了你祖父,承他的恩德,俺才不填沟壑,得有今朝。今天俺到抚顺打听了,王台和明朝总兵要打古埒城、建州卫,俺不忍不回去报告,但又舍不得你。"说罢呜呜哭了起来。佟氏听了一番话,才佩服祖父的老眼睛不错,便也哭了。到了天亮,春秀便让努尔哈赤回建州卫去。